中國男足世預賽折戟，“洋務運動”再次成為人們討論的焦點。望著“藍武士”滿場旅歐球員，中國球迷自然心生艷羨。

郭田雨租借登陸葡超的消息最近得到官宣，中國足協下一步主推的工作方向呼之欲出，那便是球員留洋計劃。

筆者在本屆世預賽過去的征程里，已在《如何推動中國球員留洋？足球運動員該賺多少錢？》和《三十載“職業化”終成空，聯賽一地雞毛，是時候從頭再來了？》中表達了一些自己的見解，在此就推動留洋工作再談一篇，說說中國球員為什么“留洋難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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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平至上？

關于中國球員留洋少的問題，一個常見的誤區便是“這么菜誰要啊”，這個說法細細看來是站不住腳的。

2021年6月，日本博主GIUBILOMARIO根據德國轉會市場網數據，統計出日本旅歐球員數量高達451人。其中旅德球員數量高達250人，除了大家熟知的長谷部誠、鐮田大地、遠藤航等八位德甲球員，以及本場對陣國足首發的板倉滉、田中碧為首的三名德乙球員，更多球員效力于低級別職業聯賽和半職業聯賽。

更不用說那些分布在立陶宛、黑山、馬耳他等非主流聯賽的留洋球員了，這些賽事的水平甚至可能比之本土都有不足。人們不禁要問，這些留洋有意義嗎？

日本球員旅歐地圖（截至2021年6月）

實際上，足球金字塔不僅存在于本國聯賽，海外同樣適用。數量眾多的球員浸潤在足球文化氛圍濃重的歐洲，將留洋心得和所學傳遞下去，激勵新一代年輕人大膽走出國門，從低級別打拼到高級別，營造出一國球員的良好聲望，形成了正向循環。

對陣國足兩回合都有上佳表現的伊東純也正效力于“不入流”的比利時球隊亨克，根據歐足聯官網排名，比甲近五年的歐戰積分僅排名第13，亨克本賽季僅排名第10。28歲的伊東純也正值當打之年，保持目前的狀態仍有機會登陸主流聯賽。

反觀未在歐洲證明自己的中國球員，期待他們一步跨入五大聯賽是不切實際的。中超的表現不足以說服主流聯賽的球探，只有在距離他們更近的地方打出名堂，才會增加被發掘的可能性。不少成名的日本球星都經歷過歐洲低級別聯賽的歷練，才一步步走向主流聯賽。

伊東純也讓中國人記住了自己的名字

回到前面太“菜”沒人要的說法，沒有德甲的水平，有沒有打上德丙的可能性？如果德丙打不上，立陶宛、黑山、馬耳他聯賽是否可以？在職業化發達的環境里能學到的東西有很多，并非只有主流聯賽值得學習。

因此，水平并不是阻礙中國球員留洋的主因。

留洋動因

讓我們站在歐洲俱樂部的角度，設想一下招募外籍球員的動機。首先，我們要清楚，通過引入外籍球員打開一國市場的情況并不多見，成功的商業案例鳳毛麟角。讓歐洲球隊花費外援名額的真正動因只有一個——物美價廉。

在同樣的競技水平下，只有更低的轉會費和薪資成本，才能促使足球俱樂部引入外籍球員。

以當前德轉身價最高的日本球員富安健洋為例，當初登陸歐洲時轉會費僅有80萬歐元。一年半后，這位年輕的后防多面手給圣圖爾登留下了700萬轉會費。又過了兩年，阿森納斥資1,860萬從博洛尼亞簽下富安，現如今他的市場估值已達到2,500萬。每次都給東家帶來豐厚的收益，這樣的球員俱樂部怎能不愛？

23歲的富安健洋前途一片光明

在這樣的邏輯下，日本球員留洋是順其自然的事。作為真正市場化的職業聯賽，J聯賽的商業體量終究比不上歐洲主流聯賽，俱樂部的財力和球員的薪資待遇也是如此。

J聯賽球員的低薪不必多說，俱樂部方面在轉會費上面也很節儉，以古橋亨梧和J聯賽“土豪”神戶勝利船為例，古橋轉會凱爾特人的費用是540萬歐元，這是什么概念？

神戶隊史花費的最高轉會費是03/04賽季引進土耳其流星伊爾汗時的500萬歐元，最高身價的轉出是97/98賽季750萬歐元的大勞德魯普，再往下數便是古橋了。也就是說，古橋給神戶這樣的土豪球隊帶來的經濟利益都算可觀的，安能不賣？

在蘇超大紅大紫的古橋亨梧

古橋亨梧是J聯賽史上轉出最高身價的本土球員，再對比金元時期的中超，球員身價動輒超過一億人民幣，遍地都是千萬年薪。對于歐洲俱樂部，尤其是能與中超球員水平相匹配的俱樂部來說，這樣的球員群體毫無性價比可言。

而從球員和國內俱樂部的角度看，也完全沒有動機推動中國球員留洋，國企俱樂部還能具有較高的“政治覺悟”，私營俱樂部選擇留住球員無可厚非。

彼時的中超正做著“第六大聯賽”的美夢，想通過熱錢振興本土聯賽，以期競技水平接近歐洲主流聯賽，殊不知違背經濟規律的事是無法長久的。

張呈棟1.5億人民幣的身價“震古爍今”

老生常談

問題思考到這一步，又回到了老生常態的論點——只有真正市場化的職業聯賽才是唯一出路。

如今金元泡沫破裂，俱樂部經營端逐漸回歸理性，天價高薪和轉會費的時代一去不復返。但即便如此，中國球員的性價比放到世界足壇的市場上仍然是較低的。在職業足球產業不健全的情況下，為了吸引青少年從事“獨木橋”行業，勢必要付出待遇上的溢價，“公益足球”的基因渾然天成。

現階段足協也只能通過行政指令的方式推動個別優秀球員留洋，可想達到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效果，談何容易？

郭田雨“行政式”留洋恐難持久

日本足球層出不窮的熱血故事令人向往，這里面既有現實因素作用下的順其自然，也有理想主義的堅持，但這似乎并不存在于中國人現實主義的性格中。我們慣于做事前先算計好得失，擇業前先打聽清楚待遇前景，那么現今想吸引孩子踢球，也只有靠多金的誘惑了…

這的確是目前難以解開的死結，從留洋問題以小窺大，更見中國足球振興任務之艱巨。小到球員職業生涯的選擇，大到整個社會對于體育事業的支持，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。

還是一個一個慢慢來吧，留洋球員且看且珍惜。

END

作者橘樂， CFA/CICPA，曾就職于四大會計師事務所和國際足球管理公司，運營公眾號、播客「橘貓看球」